山西和顺县南天池村一带流传的牛郎织女故事,与全国各地流传的内容类似,同时又有多处情节与细节差异。
牛郎本姓王,母亲姓青,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三。因经年放牛,村人习惯称其为牛郎。只因父母早逝,牛郎遭兄嫂冷遇,遂分家与其舅舅生活在一起,每天与老牛相伴。织女下凡到南天池洗浴被牛郎发现后,不能释怀,遂由舅舅青似海施计,盗走织女红裳,经喜鹊仙子撮合,遂成良缘。织女为牛郎生育了一双儿女,并教会邻里乡亲纺织刺绣。天庭发现织女私自下凡婚配,遂派天兵天将捉拿织女。在“八仙”的帮助下,织女躲过一劫。后天庭再次捉拿织女,牛郎得到老牛的帮助。牛郎把老牛埋在遍布他们身影的山坡上后,身披老牛皮,脚穿老牛蹄,一肩担起儿女追赶织女。这时,王母娘娘拔下金簪一划,一道天河将牛郎织女阻挡开来。后来,经观音大士的调停,玉帝和王母娘娘准许牛郎织女在每年农历七月初七相会一次。是日,凡间喜鹊为牛郎织女相会搭建鹊桥。据当地人讲,七月初七夜间,在葡萄、瓜果架下,能听到牛郎织女在天上的脉脉情话。
历史源流
牛郎织女传说,是汉文化圈内传承几千年的民间神话故事。
(一)萌芽时期
织女星、牵牛星的命名在牛郎织女故事形成之前很久就存在了,在西周先民时代,牛郎、织女只是天象星宿之说。
《 诗经·小雅·大东》中,就有对“牛郎”、“织女”的记载:“维有天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睆彼牵牛,不以服箱”。这里这首诗里,银河两岸的织女星、牵牛星,尽管有其名,却不织布、不拉车,作者借此来讽刺当时西周土朝的统治者只知奴役人民,虽身居高位,却不体恤人民,不过徒有虚名而已。这里只有譬喻,即对织女、牵牛二星作白然星辰的形象联想,没有故事情节。诗中的织女、牵牛只是两个星座的名字,二者也没有什么关系。此时,它们只作为一种文化因了,开始进入民族文学这个大系统之中,为这个传说的生成准备了潜在的文化条件。王逸《楚辞章句》卷十七《守志》列举:“举天晕兮掩邪,彀天弧兮絮奸。”两句楚辞,其明确表述了牛郎织女合婚之意。
到了西汉时代,牛郎、织女已由星象演变为动人的神话传说。汉武帝元狩三年(公元前120年)为征讨西南诸国,需要训练自己的水军,开凿了工程浩大的昆明池。池修好后,汉武帝就在池畔东西两侧分别立牛郎、织女石像,隔河相望,使天上的星宿落在了地上。班固《西都赋》有句:“临乎昆明之池,左牵牛而右织女,似云汉之无涯”。李善注引《汉宫阙疏》云:“昆明池有二石人,牵牛织女像”。牛郎织女神话美妙传说从此由天上来到人问,也从此在中华大地广为流传。
东汉崔宴《四民月令》“七月七日,河鼓(牵牛星之天文学名称),织女二星神当会。”由以上诸材料可以看出,人们逐步为牛郎织女这两个相距甚远的星辰附会了爱情故事。故事最早说法,在《古诗十九首》之十“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杆。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中可以找到线索,这里的牵牛、织女二星已具人物形象,织女终日思念牵牛,渴望相见,且因思念而无心织布,涕泪涟涟,而“盈盈一水”将牵牛相隔在对岸,虽然清且浅,但难以跨越,无限衷肠无法诉说,互望中“脉脉不得语”。这里牛郎织女已被编织为一幕恩爱夫妻受着隔绝之苦的爱情悲剧。
东汉时,应劭编撰的《风俗通义》,其中有一段记载:“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相传七日鹊首无故晃,因为梁以渡织女故也”。它表明,在当时,不仅牵牛、织女为夫妻之说已被普遍认可,而且他们每年以喜鹊为桥。人们看到牛郎织女只能相望而难以相会,因之人们又加上了牛郎织女每年一次相会的情节。这一情节的添加,明明是人的体验,而不是神的体验,是人们在男女相爱而不能,白身相思中的感受,这一情节是人们对牛郎织女的同情所致。
随着时问推移,织女、牵牛已被传为两位神人,昆明池畔的牛郎织女石刻像也被当地群众尊称为“石爷”、“石婆”。久而久之,人们对石像崇敬而迷信,开始顶礼膜拜起来。三国时期,这一内容在许多文人的诗文中也有所反映。蔡邕《青衣赋》中有“悲彼牛女,隔于河维”的句子,曹丕《燕歌行》中也有“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的诗句,都是化用牛郎织女神话故事来表达爱恋、相思之苦。唐代李善为曹王《燕歌行》作注引曹植《九咏注》说:“牵牛为夫,织女为妇。织女、牵牛之星,各处一旁,七月七日得一会同矣”。
从上述可见,牛郎织女神话故事最早萌芽于先秦,到汉代雏形逐渐形成,故事基本框架已经具备。主要内容有:爱情关系、天河阻隔、七夕相会。其中爱情主题的注入是关键,它使本来毫不相干的两个星座或说两位星神具有了人性,从而演绎出丰富动人的神话传说故事。
(二)牛郎织女神话传说的发展
魏晋南北朝时期,牛郎织女神话传说有了进一步的发展。这一时期,有关史料记载较多,晋人张华在他的《博物志·杂说下》中这样记载:州口说天河与海相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人有奇志,立飞阁于槎上,多赍粮,乘槎而去。十余日中,犹观星月日辰,自后芒芒忽忽,亦不觉昼夜。去十余日,奄至一处,有城廓状,屋舍甚严,遥望宫中多织妇。见一丈夫,牵牛渚次饮之。牵牛人乃惊问曰:‘何由至此?’此人具说来意,并问此是何处。答曰:‘君还至蜀郡访严君平,则知之。’竞不上岸,因还如期。后至蜀问君平,君平曰:‘某年月日,有客星犯牵牛宿。’计年月,正是此人到天河时也。”这个人问的航海者上了与海相通的天河,看见了许多织女,还和牵牛讲了话。很显然,这里加上了后人创作的成分。
梁人吴均编的《续<齐谐记>》中也有一段生动的记载:“桂阳成武丁有仙道,常在人问。忽谓其弟曰:‘七月七日,织女当渡河,诸仙悉还宫,吾向已被召,不得停,与尔别矣。’弟问曰:‘织女何事渡河,兄当何还?’答曰:‘织女暂诣牵牛。吾去后三十年当还耳。’明旦,失武丁所在。世人至今犹云七月七日织女嫁牵牛”。
这两则故事可能是晋人清谈的记录,但所说“天河与海相通”及凡人与天上牵牛织女相会的思想定是后世牛郎与织女爱情故事形成的重要背景。
干宝《搜神记》卷一则记载了董永和仙女的故事:“汉董永,千乘人,少偏孤,与父居,肆力田亩,鹿车载白随。父亡,无以葬,乃白卖为奴以供丧事,主人知其贤,与钱一万,遣之。永行三年,丧毕,欲还主人,供其奴职。道逢一妇人曰:‘愿为了妻。’遂与之俱。主人谓永曰:‘以钱与君矣。’永曰:‘蒙君之惠,父丧收藏,永虽小人必欲服勤致力以报厚德。’主曰:‘妇人何能。’永曰:‘能织。’主曰:‘必尔者,但令君妇为织缣百匹。’于是,永妻为主人家织十日而毕。女出门谓永曰:‘我天之织女也,缘君至孝,天帝令我助君偿债耳。’语毕,凌空而去,不知所在。”故事中的穷小了卖身葬父,天上仙女下凡帮其还债,这也为牛郎织女神话传说中仙女下配凡夫提供了情节线索。
梁人宗懔《荆楚岁时记》中所记牛郎织女故事比较完整:“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织杼劳役,织成云锦天衣。天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织。天帝怒,责令归河东,使一年一度相会。”可以看出织女已不再是“不成报章”的星名,而是能“织成云锦天衣”的辛勤劳作的女了了。她与人问织布女了有着类似的性格,造成她和牵牛爱情悲剧的原因是天帝的干涉。
以上这些资料我们可以发现,牛郎织女神话传说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又有了较大的发展。一方面,情节比汉代更丰富,表现有了更加完整的情节与细节,使我们知道牛郎和织女二人被拆散的原因,或是因为织女嫁后荒废织工;或因牛郎当年娶织女时,借丈人的二万钱而久久不还。但不论什么原因都是因为长者的干涉,而且这位拆散二人美好姻缘的人正是主宰一切的众神之王——天帝。
另一方面,这一时期牛郎织女神话故事开始向传说转化,在张华的《博物志》中,世俗之人可以上至天庭,并与牛郎进行交流,人与神之间的关系如此接近。而《搜神记》则将神话中的男主人公变成了人问的一个卖身葬父的穷小子。于是原来神话中的神与神的爱恋变成了人神相恋,实现了神话向传说转变的第一步,从而也为牛郎织女神话传说在后世的定型打下了基础。
(三)牛郎织女神话传说的定型
民间的牛郎织女传说是在魏晋以后经过长期广泛流传逐渐形成的。在世代相传的漫长过程中,故事本身也得到了丰富并逐渐定型。民间流传的牛郎织女传说以现实社会为背景,故事的舞台由天上移到了地上,牵牛由天上的星神变成了人间放牛郎,最后才成为天上的星神;天上的婚姻变成了人间的姻缘,出现了神话中没有的神化的老牛形象,会说话的神牛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由于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的不同,我国许多地区、许多民族都有关于牛郎织女的神话传说,但定型后的基本情节大致相同,主要有:1.牛郎自幼父母双亡,被迫给哥嫂放牛;2.哥嫂虐待牛郎,分家后牛郎与老牛相依为命;3.老牛显灵,告知牛郎仙女下凡洗澡,让他藏起织女的衣服,并为牛郎织女主婚。4.牛郎织女结婚后,男耕女织,夫妻恩爱,生了一对儿女。5.老牛临死前告诉牛郎留下它的皮以备将来之用。6.王母抓织女回天庭,牛郎披上牛皮带着瓢,挑着一对儿女匕上天追赶,快追上时王母拔下簪子划了一道天河,二人被阻在天河两岸。7.牛郎用瓢从天河往外舀水,王母被迫允许他们每年七月七日相会。一到七月七,喜鹊都去给牛郎织女搭桥。这一天也容易下雨,那是牛郎织女相见时落的泪。
牛郎织女神话传说在定型过程中,吸取了这则神话产生期与发展期的基本框架与情节,但也有了很多变化:早期拆散二人婚姻的家长由玉皇大帝变成了王母娘娘;天上的婚姻成了人间的爱情;牛郎本是人问的放牛郎最后才成为天上的星神;是牛郎的斗争才使王母屈服答应二人每年七月七日见一面。
对牛郎织女传说的“寻根问祖”,实际上是对民族传统文化的反省行为。从整体上讲,牛郎织女民间传说是中华民族共同的精神财富,是以农耕社会为基础的群体智慧创作的果实,她表达着全民族的共同心理,即“真善美”的理想。因此,它的发生与发展无疑是具有多地域性、多文化形态和历史演进的文化特征。山西省和顺县南天池一带比较原始地保存了这一文化特征。
牛郎织女传说作为四大传说之一,在世界华人文化圈,代代相传,影响广泛。在山西以和顺牛郎峪、南天池为中心,方圆三公里内存在着与牛郎织女传说紧密相关的众多古地名和景物名称。人们用口口相传、手抄本记载的方式传承着牛郎织女传说。
南天池一带牛郎织女故事的传承十分稳固,至今可考资料可追溯到七代以上。传承人相对普遍,呈现一种群体传承状态。南天池一带还传承着牛郎织女的说唱韵文,这种始于汉代的牛郎织女故事艺术形态,目前已罕见,它是牛郎织女文化丰富性、多样性的见证。
(一)和顺牛郎织女传说口头传承特点
牛郎织女传说在和顺流传已久,在传说版本、讲述语言和表演艺术方面具有浓厚的地方特色,传说的口头传承呈现出:异文广泛流传、方言土语讲述及说唱韵文传唱三大特点。
首先,当地流传着许多牛郎织女传说异文。传说的传承人多为当地村民。他们受所处社会环境、自身性格与心理状态及讲述时听众的反应的影响,在日常讲述传说、聊以消遣的过程中不断对传说进行着再加工,由此使传说在情节、结构甚至主题方面有所变异,产生当地丰富多变、贴近现实生活的传说异文。如村民王秉义所述:“据听说,他们生活在一起后开过盐店哩,这个是有证据的。以前农业社,耕地的时候发现那个青石板是白土地,没有地。再一个就是我亲身经历,我在那耕地里时候,还拾到一个秤砣,和猴的形状一样,只是现在寻不见了。”[ 被调查人:王秉义,男,72岁,和顺县南天池村村民。访谈时间:2015年10月2日。访谈地点:南天池。]而在传承人王继升的手抄本中,牛郎织女过着典型的男耕女织的生活:“从此,牛郎每天清晨往喜鹊山上牧牛,在坡地上耕田种植玉茭,在山沟边种下豆子,还从山崖上采来石片石块盖起一座房子;织女也从不闲着,采来桑叶在家里养蚕,每当牛郎耕田放牧回来,就给牛郎端上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和玉米饼。” [ 摘自和顺县南天池村民王继升手抄本《牛郎织女的传说故事》,见侯文禄,杨建平:中国牛郎织女文化之乡——和顺,第136页。]当地还流传着许多传说异文,这些异文大多与村民的生活息息相关。村民们根据自己的生活实际理解、讲述着牛郎织女传说,这些异文反映了当地独特的风土人情与所处时代的特点。
其次,传承人多采用通俗明快的方言讲述传说,对于保持传说的原真性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方言生长于民众生活丰厚的生活土壤,凝聚了人们世代相传的智慧和经验,表现着民众的思想感情,因此,方言作为传说传承的媒介,意义不仅在于传说情节的叙述,更在于人们无意识的深层次思想情感表达。例如在传承人王继升的手抄本中,方言叙述的文本语言简朴而富于深意。如:“……时间一年一年过去了,牛郎也一天一天长大了,眼瞅着就八岁了。牛郎每天在外面放牛、打柴,母亲在家里做些家务事,日子圪浅(将就)着就这么过下来了。可是,母亲的身体渐渐地不抵(虚弱)了。牛郎的两个哥哥成家后,变得越来越圪抠(小气),总寻思着老屋院里的家产。一天,牛郎的两个哥哥相跟着来到老屋里,对母亲说:‘娘啊,看着小三(牛郎)也长大了,不如咱们把家分了吧。’母亲听了,心里就像被圪针(荆棘)扎了似的,心想:牛郎的兄嫂一直不待见(嫌弃)牛郎,自己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万一将来有个三长两短的,牛郎又是个憨厚(老实)娃,今后可咋哩办(怎么办)啊。心里一急,又着了些风寒,就病倒在炕上。……”[ 摘自和顺县南天池村民王继升手抄本《牛郎织女的传说故事》,见侯文禄,杨建平:中国牛郎织女文化之乡——和顺.第127页。]广泛应用的方言词汇、富于古韵的方言语音和贴近人们思维方式的方言语法在很大程度上增强了故事的感染力与吸引力,对于传说的广泛传播起了促进作用。
最后,南天池、牛郎峪一带还存在许多和传说有关的说唱韵文,如《小落腔》。这些说唱韵文琅琅上口,容易记忆,是当地人民聪明才智的结晶。说唱韵文作为一种为人们喜闻乐见的表演艺术,过去常在当地村民的结婚典礼和重大节日表演。从事这种艺术形式表演的演员大多是当地村民,他们在日常务农生活中耳濡目染,学会了说唱韵文,因此这种艺术形式与农村现实生活联系紧密,极具研究价值。南天池村民冯小三是“牛郎织女”省级代表性传承人之一,“他着重传承牛郎织女的说唱韵文《小落腔》。这种始于汉代的牛郎织女故事艺术形式,目前已罕见,它是牛郎织女文化丰富性、多样性的见证。目前自办20多人的小落腔剧团,每年七月初七进行演出。共有剧本30多本,仅反映牛郎织女故事的就多达10本,如《敬神记》《八府神仙》等。”[ 邓永林:《和顺牛郎织女文化》,太原:山西经济出版社,2014,第138页。]这种艺术形式将传说传承与消遣娱乐联系在一起,使传说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得以传承。
(二)和顺牛郎织女传说口头传承存在的问题
首先是传承方式方面存在的问题,目前人们获取信息的渠道日趋多元化,网络和大众媒体在人们的精神生活中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地位,它们带给人的视听冲击是传说无法比拟的。从前在繁星满天的清凉夏夜,祖孙在树下乘凉讲牛郎织女故事的传统传承方式已经不再适应当前的现代化社会,牛郎织女传说的传承亟需探索新的渠道。
其次是传承人方面存在的问题。
传承谱系[ 邓永林:《和顺牛郎织女文化》,太原:山西经济出版社,2014,第137页,有改动。]
其中,南天池村村民王继升、冯小三被列为“牛郎织女”省级代表性传承人。
王继升,男,1955年9月生,2011年冬故,汉族,农民。在南天池一直从事农耕,没上过学,爱好文学,能讲许多关于牛郎织女的故事,以口头形式流传至今。其传承谱系为王志全、王栓成、王继升、王峰河四代。他有牛郎织女故事的手抄本,直至目前传承整理的手抄本30多本,20多万字。
冯小三,男,1964年生,汉族,农民,小学文化程度。他的传承谱系为冯子兴、冯满贵、冯小三三代。他着重传承牛郎织女的说唱韵文《小落腔》,这种始于汉代的牛郎织女故事艺术形式,目前已罕见,它是牛郎织女文化丰富性、多样性的见证。目前自办20多人的小落腔剧团,每年七月初七进行演出。共有剧本30多本,仅反映牛郎织女故事的就多达10本,如《敬神记》《八府神仙》等。
由表中可以得出:
第一,从年龄结构看:传承人大多处于中老年阶段,因受年龄限制,不可避免地存在叙述拖沓,遗漏细节,欠缺清晰逻辑的问题。第二,从性别看:传承人全部为男性。由于男性和女性思维方式不同,这也将对传说的叙述方式、侧重点产生影响。第三,从文化程度看:传承人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传承人的文化水平限制了传说适应新环境的能力,使传说无法实现有效传播。第四,从社会地位看,大部分传承人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没有获得社会应有的认可与尊重。在传统社会中,他们是人民群众的一员,甚至在精英文化主导中的传统社会中处于边缘地位。他们收集、讲述传说的传承活动被一些不了解的人视为“不务正业”。
(三)和顺牛郎织女传说口头传承改进策略
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和顺牛郎织女传说由于传承方式不适应现代生活、传承人老龄化等原因,亟待从探索丰富灵活的传承方式与加强新型传承人的培养两大方面做出改进。
第一,探索丰富多彩的传承方式。在全球经济一体化与社会生活现代化的今天,侧重于口耳相传的传统传承方式,效率较低,难以为继,应该因时制宜探索丰富多彩的传承方式。一方面,使传承面向社会大众。因为传说的土壤、根基在社会大众,所以应广泛开展与时代特点紧密结合的传承人研讨、讲述、表演的社会活动,使传说真正深入人心。另一方面,使传承面向基础教育。将传说故事进行增删改削,使之适应基础教育的需要并加入教材。也可将故事传承人请入校园,讲述牛郎织女传说,使中小学生受到传统文化的熏陶,自觉传承传说。
第二,加强新型传承人的培养。首先,应为传承人的培养提供经济补助,使传承活动具有经济保障,从而使传承人的生活基本要求得到满足,使传承人有较充裕的时间与精力投入到新型传承人的培养。其次,注意新型传承人的年龄、性别结构,积极吸收高文化水平的传承人,以突破已有局限。再次,提升传承人的社会地位与社会影响力,为他们提供机会得以展示他们传承的传说故事、说唱韵文等,比如定期举办讲述与表演活动,将他们选为地方文化代表人物等。这些活动也有利于形成全社会积极传承传说的文化氛围,提升全民对传说的兴趣,吸引文化程度较高的新型传承人。最后,应对传承人实施精神鼓励。传说的口头传授直接受传承人的心理状态与精神面貌的影响,因此应充分理解、尊重传承人的想法,定期与其交流,让传承人认识到其工作对于传承中华传统文化、维持世界文化多样性的重要性,提升传承人的使命感,实现由自发的传统传承人到自觉的新型传承人的转变。
附:
牛郎织女故事传说访谈
讲述人:
姓名:王秉毅 年龄:71 文化程度:初中
故事内容的讲述:
这个说来可是话长里。我也是听老人们一代一代往下传的,祖传的。头七八年的时候,突然和顺县来了那么几个人访问这事。就在那个现在叫天河池的地方,有仙女,据听说当时并不知道这个就是织女,有人见过这个人在那洗衣服。那有里地挺少,就是放羊里发现了。看了之后,又找不见兰,看不见这人了又。后底他就注意了这个事了。后底又有人看见几个女的在那洗衣服,尤其是旁边有一颗树,那个树年代也多了,她就把那衣服搭在那树上。在天河池底下,也有一个地方叫大出口,也出现了这个现象。天河池这个地点不大,经常有养牛养羊里人在那饮牛,饮羊。这个事不是个虚事,是个真事。以前这个地点挺偏僻,挺落后,挺穷,上边领导也看不见这个地方,后边有人来考察这个事,才重视起来。不过这个村子里年纪大点的都不在了,我这还顶是岁数大里。
关于牛郎这个人:
牛郎其实是在牛郎峪住着里,他放着个老牛,就从山上那个道,翻过去就是牛郎峪,从南天门过去,半山坡就过去了,以前那些人就是从那走,在那动弹里,现在没人走了,不过还是可以看见那条路。牛郎从牛郎峪翻坡到山上放牛,然后在南天池饮牛,就断不了见那个女里,而且那女里会凭空消失。后来他们就生活在一起。
牛郎织女一起生活后:
据听说,他们生活在一起后开过盐店,这个是有证据的。以前农业社,jin(耕)地的时候发现那那个青石板是白土地,没有地。再一个就是我亲身经历,我在那jin(耕)地里时候,还拾到一个秤砣,和猴的形状一样,只是现在行不见兰。现在那个地方已经啥都看不出来了。那个地方叫楸树古洞阳坡。七夕,以前的时候会改善改善生活,吃点好的。会有天河,天上那道河,这个天河总是在西南角到东北角。黑夜都能看见。就给一道河一样。一边一个星星。每天黑夜都有。
古树:
这个村历史悠久,丢一颗古树了。是山榆树,底下还有土地庙。南天池有四颗古树:东榆,西杨,南北菜树。那个西杨有八步那么宽,以前办红白喜事,在那烧香,就可以在树底下借出来办事需要的碗啊、盘啊。用完再还回去。后底有人用了就不给nia,后底就借不出来了。后底树上住的那个东西不行正了,有个害人里女里,在河北有个阴阳,在树底下走了走,就把树给放倒了,但是西边的房屋原好无损。北边的菜树,树头上来可以罩一亩半大的地方,可见这个树有多来大。南边的树是被雷劈了,以前人就说是被龙劈了。王母娘娘不让织女配给牛郎,然后派天兵天将来捉拿织女。就把这棵树给劈了。
故事传说对村子的影响:
这个故事,使整个村子里比较祥和,村民之间不闹矛盾。村里有三百来口。周边村子,关系也都比较好。
注:文字叙述已尽量保持原汁原味,部分方言还用拼音代替。
人类原始时期所发生的事件,超乎人力、神秘莫测,人们信以为真。经过口传或是文宇记载其事件,而为“神话”。人们以世俗世界的需要为出发点,进而神化宇宙天象,崇拜日月星辰。一方而,依赖于天体运行的规律,不敢有所僧越的行为,另一方而,逐渐兴盛的占星学又得以指导人们中重大的活动和仪式。“牛郎织女”的神话即源于先民的这种星辰崇拜。现代意义上的“牛郎星”与“织女星”,现代天文学上又称为天鹰座和天琴座,是人间生活的折射,是人们仰观天象所敷衍出的自然星神话。
(一)“牵牛星”与“织女星”的星象内涵
中国传统的二十八星宿中北方玄武的“牛宿”与“女宿”,不同于我们现代意义上的牛郎星和织女星,也与“牵牛星”与“织女星”不同。与织女星银河相隔的并不是牵牛星,而是河鼓三星。早在先秦时代,牵牛星指两个星座,一个是作为二十八星宿之一的牛宿,一个是河鼓三星。由于二十八星宿的划分,星宿之一的牛宿被命名为牵牛。早先引起先民注意,与织女星隔银河相望的三星称为河鼓星。河鼓三星排成一条直线,中间一颗异常明亮,整个形象仿佛牛郎担着一儿一女,因此民间也称为扁担星,更似牵牛。因而后来多被等同于牵牛,如《尔雅·释天》道:“北极谓之北辰,何鼓谓之牵牛,明星谓之启明,彗星为欃枪,奔星为彴约。”
后发展至汉代,受到汉代文化大一统思想整合的影响,“牛宿”、“河鼓”、“牵牛”相互混同,统一称为“牵牛”,现代的天文学者们称河鼓三星中较明亮的那颗星,即河鼓二,为牛郎星,与织女星相对,区别于二十八宿中的牛宿。
战国时的《石氏星经》论述牵牛星和织女星言曰:“牵牛六星,主关梁”“织女三星,在天市东端,天女主瓜果丝帛”。“关梁”指关口和桥梁,也比喻关键,后指对官吏的保举。瓜果也与人们的日常生活和农业息息相关。二者成为人们依赖和崇拜的对象。正如《尚书·尧典》中所记载:“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日月星辰神秘且非人力所能左右,人们虽欲征服和驾驭自然,但总难以摆脱和超越自然。神灵一方而为人类所创造,人类欲征服却又不得不隶属于自己所创造的神灵之下。因而,作为“主关梁,、“主瓜果”的牵牛星和织女星则为人类所关注和崇拜。
《淮南子·天文篇》曰:“(牵牛)一时不出,其时不和;四时不出,天下大乱。”《汉书·天文志》:“故<星传>曰‘月南入牵牛南戒,民间疾疫。”从这两段话中可见,牵牛星具有神性,主民间的兴灾祸福。《汉书·天文志》:“七年正月戊子,流星大如杯,从织女西行,光照地。织女,天之真女。流星出之,女主忧。其月癸卯,光烈皇后崩。”织女主要是主民间瓜果的丰收及人事的吉凶。
综上看来“牵牛星”和“织女星”作为星象的原始内涵仍是深深植根于人们对于星辰的敬畏和崇拜,二者虽为天上的星宿,却具有神性的品格,主管着与人们生活密切相关的事宜,作为一种自然天象,供人们占卜和祈祷,只是一种朴素的神学意义上的形象感知。两颗星之间也无必然的联系,为独立的个体存在。
(二)“牵牛”与“织女”的人文内涵
1. 牵牛与古代的农耕信仰
牵牛的“牵”宇《说文》释为“引而前也。”《史记·天官扮:“牵牛为牺牲。”因而牵牛的原义为牲畜,即一头活的牛。《左传·嘻公三十三年》“吾子淹久于敝邑,唯是脯资饩牵竭矣”句,杜预注“牲生曰牵”。农耕社会,牛与人的关系甚为密切,如《礼记》所载“天子以牺牛,诸侯以肥羊,大夫以索牛,士以羊豕。”牛既作为农耕工具与人类的生活紧密相关,又被奉为祭祀的重品。牛的体形高大而健壮,繁殖能力较强,在中国文化中,牛是勤劳的象征,在农耕社会,牛对人类的生产活动极为重要。牛也是古代帝王祭祀社程的太牢之一,遇到祭祀五帝、日月等大祭时必用牛。从日常的生产劳作,到神圣的宗教祭祀活动,人与牛有着深厚的情感。
牛在古代的农耕及祭祀仪礼中象征着神秘的力量。中国古代早就有这种农耕的信仰,远早于牵牛星的命名。因而,在成为星名以前的牵牛,是作为农耕信仰中重要的神圣动物而存在的。
2.织女与古代的蚕桑信仰
中国是蚕丝的发源地,养蚕治丝的传统悠久。胡厚宣先生考定:“殷代蚕有蚕神,称蚕示……乃被崇拜为远古神灵之一。祭蚕示或用三牛……典礼十分隆重。又每于蚕神求年,知蚕桑之业,与农业一样,亦为一年的重要收成。”《说文》:“织,作布帛之总名也,从幺只声。”
《诗经·大雅·瞻卬》:“妇无公事,休其蚕织。”以织女为天上星名的思想渊源则是古代的蚕桑信仰。古代妇女以治丝纺织为主要的工作和生活,把桑树看作是神木,具有“生殖,、“不死”、“再生”相关的神秘力量。
《大戴礼记·夏小正》中说道:“七月,汉案户,初昏,织女正东向,斗柄悬在下,则旦。”《夏小正》详细记载了夏历一年十二个月的农事活动以及与不同时令所对应的气象和星象。初秋七月,寒蝉鸣叫,银河横贯南北正对门户,织女星在黄昏时候正东方向闪烁。人们根据天象,预知收获季节的来临,女工们也开始进行纺织工作。
综上所述,织女在作为天上的星宿名称之前的原始意义当源于人们对桑树的崇拜,织女也成为司掌人间纺织丝治的桑神。这与古代妇女以蚕桑纺织为主要社会工作的实际劳动相关。
3.自然天象与人文社会的相互映照
牵牛织女的传说决不是单纯的天文故事,而是一个由大地上农耕信仰的崇拜对象与天文上的实际星象观察结合而形成的神话传说。牛郎、织女的原始本义,必然是人类在实际的生产生活中的经验,附会在天体星象的产物。牛郎织女的源起并非是偶然的事件,也并非是一次性的事件,相反是与现实社会密切相关的,影响了中国长时期,以至现在形成的牛郎织女民间传说,是中国几千年农耕社会中“男耕女织”生产生活方式的产物。
因此,是先有人间的农耕信仰和蚕桑纺织的信仰,人们根据自身的生产生活经验,结合星辰崇拜的心理,赋予银河两岸,两颗发亮而相隔的星座以“牵牛”、“织女”的星座名称。牛郎织女神话反映了中国古代农耕社会人们对于社会生产和生活风调雨顺的渴望,希望建立男耕女织、安定的小农经济式的家庭生活,是我国最早农业经济体制出现前后的社会生活和人们原始宗教崇拜思想的映照。“牵牛”与“织女”的原始本义都离不开农耕社会的现实条件,牛郎织女神话的产生和发展是人类在生产生活实践中的必然走向,是人类自我发展总的一个必然的因素。
牛郎织女传说在和顺县的广泛流传,使和顺与传说相关的一系列文化活动、民俗庆典、周边产品等得到蓬勃发展。
(一)民间习俗
七夕已成为当地百姓精神和物质生活的重要节日。“七夕”作为和顺民间传统节日,其民俗文化活动,多由村里尊长主持,口口相传、世代相袭。如“穿针乞巧”、“种生乞巧”、“观鹊踪”、“设供祈”、“乞巧缘”等,是世代流传的民间习俗。南天池传承的牛郎织女祭祀韵文,沿袭已久。一些习俗更是深入百姓生活中,如妇女织绣,每有新人成婚,亲戚邻里新绣鞋垫以赠新人,祝百年好合。如今,七夕期间,从七月初一到七月十五,各种节庆活动隆重举行,如“消夏避暑旅游节”、“牛郎织女文化节”、“集体婚礼节”、“民间布艺节”、“民间传统文艺汇演”等全民参与,盛况空前。
(二)文化活动
2007年4月24日,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和顺县人民政府在山西电视台联合举办“中国牛郎织女文化之乡”授牌仪式,演出了以“和谐、和美、和顺”为主题的大型文艺晚会。
2007年,和顺县举办了首届牛郎织女文化节。直至2012年,共举办了6届牛郎织女文化节活动。活动主要依托境内民俗,展示和顺县从农历七月初一至七月十五的民俗文化,内容主要有打扫庭院迎接织女、评选“七仙女”、生五谷豆芽向牛女乞巧、少女捣凤仙花泥汁染指甲、制作贡品、祭拜牛郎织女,结婚庆典、唱戏、赛牛、男女互赠信物、乞巧手艺展示、赛歌会、植树、放河灯等。
同年,编撰印刷了《牛郎织女文化之乡——和顺》一书。搜集整理民俗、刻制牛郎织女宣传光盘两万套。
2008年,新编晋剧《鹊桥会》在太原星光剧场进行首演,反响热烈、好评如潮。同时在太原举行新编晋剧《鹊桥会》研讨会,与会专家认为,该剧编剧、导演新颖,充分将牛郎织女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与和顺人民的传统美德、淳朴民风、秀美山川融为一体,展示了牛郎织女在和顺的悲欢离合、情切意绵。
2009年,举办“牛郎织女文化进校园启动仪式”,印刷《牛郎织女传说》一书5000册,赠送给全县100个农村图书馆和中小学校。
2012年,牛郎织女艺术团编排了情景剧《天池相会》。
2013年10月,和顺县文体广电新闻出版局帮助“牛郎织女传说传习所”配置了办公设备、戏剧服装、乐器等。
2014年,成立“和顺县非物质文化遗产综合传习所”,旨在对和顺县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挖掘保护;建立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展厅”,旨在向社会展示和推介和顺县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在传承和发展上拓展新的思路。
(三)周边产品及创作
文化部门组织专家学者创作歌曲《忠贞》,创作排演晋剧《鹊桥会》等,颂扬牛郎织女爱情故事,同时收藏历史实物,使七夕节日民俗文化内涵更加丰富、广泛传播。
2006年,由任毅作词,印青作曲的《忠贞》,由歌唱家谭晶演唱,并录制原声带。谭晶以其优美的曲调,意蕴深长的歌词,打动着青年的心。“这里的山美丽、这里的水美丽,和顺县在太行山怀抱里。牛郎沟里面牛郎放过牛,天河池边下凡七仙女。人相遇,情相依,感天动地。一年一次,牵手七月七,爱就爱到底,始终如一,爱就爱到底。这里的人美丽,这里的心美丽,男儿像牛郎,女儿像织女。看那人世间,万物皆有情,唯有忠贞最难觅。一辈辈,一年年,牛郎织女。始终如一,爱就爱到底,始终如一,爱就爱到底,始终如一,爱就爱到底”。这首悠扬而绵长的歌曲,回响在和顺大地,再一次唤起和顺人民对牛郎织女忠贞爱情的崇敬。“爱就爱到底”成为广大青年追求婚姻的信条,唱响和顺大地。歌曲《忠贞》也成为和顺城乡举行婚典的首选歌曲。
《忠贞》视频链接:http://new-play.tudou.com/v/502742589.html?
(一)历史文化价值
南天池及牛郎峪一带的牛郎织女传说,具有人文与自然高度融合的特征,体现了这个地域的群体智慧及对传统文化的贡献;村民们把多种文化元素融入牛郎织女故事的传承中,世代相传,表现了中华民族民间文化的多样性与生命力,具有多元的文化价值。
1.对人类自身的肯定和骄傲
透过牛郎织女奇异的形象系列及平凡人物展示的超凡力量,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民众对人类自身的肯定与骄傲。织女身为天帝之女,却无视神仙的身份及高贵的地位,自愿沦落为普通凡人的一员。可以肯定地说,织女这一热爱人间的神仙形象渗透着民众对人与人世生活的自豪。
2.对生命理想的理解和追求
人的需要与人的特性既是生命最直接的表现,也是人生的价值所在。牛郎织女神话中生命欲望的流动、爱情意识的激荡以及个体人格的张扬载寓着民众对生命理想的理解与追求。
首先是对个体生命愿望的尊重。织女不但有着丰富的“情”,更有着为了自身的“情”采取行动的勇气。织女突破森严的等级限制实现了对“人”的渴望,显示出依照个人愿望完善自身的态势,在对自身现实与社会规范的超越中获得更高的人格价值。
其次是对幸福生活的理解。牛郎织女神话将民众对幸福生活的领悟聚焦于人类真挚的爱情,对忠贞爱情的描摹与思索是牛郎织女神话永葆生命的原因之一。牛郎织女神话对爱情的独特感悟与深邃的理解主要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其一,牛郎织女神话传达出婚恋不依托于门第而以双方感情为前提的信息。男女主人公均显示出门第与财富的失衡,但是这些外在因素均无法阻止主人公之间的深情。
其二,传说宣扬了对深挚爱情的追求。在儒家思想居统治地位的传统文化中,本应是爱情结果的婚姻被视作个人为了家族和社会必须完成的伦常义务,个人的情感欲求从属或湮没于社会的需要之中,那些超出“礼”的规范的爱情是应该而且必须受到节制的。但是,在牛郎织女神话中,牛郎织女相望于天河之滨,渲染了感人至深的人间至情,表现了民众对真挚爱情的执着追求。
其三,牛郎织女神话透露出平等的情感内涵。“妇人,从人者也。幼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了。”儒家伦理规定了女了卑贱和从属的地位,正统文化熏染的婚姻观念充溢着男权色彩。与传统观念相异,牛郎织女男耕女织、推举了一种平等互爱的爱情观念。揭示了民众与特定的生产、生活方式相联系的家庭理想,表现了民众对幸福爱情的独特领悟。
3.对人生苦难的认识和反抗
牛郎织女传说主人公直面生命的痛苦与毁灭,并大肆渲染人物顽强的抗争精神,渗透着民众对苦难人生的认识以及对人生苦难应持态度的思考,也渗透着民众对人的本质力量更进一步的理解。牛郎织女的叙述重心即在于传达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民众对悲剧性现实的深切体验,并将这种体验从人的整体生存与生活追求两个层面加以表现。
(二)当代价值
当地遗存着原始的自然经济与生活习俗,与牛郎织女文化传承相融合,为人类学、民俗学研究提供了一份典型的资料。当地民间将牛郎织女故事与八仙俗神等民间故事、民间信仰联系在一起,为民间文学艺术家、学者研究口头文学及其传承方式亦提供了珍贵的蓝本资料。
牛郎织女传说具有普遍的民族认同意义,是传统道德教育和劳动价值观念教育的好素材。牛郎织女故事优美生动,具有寓教于乐的优势,对于弘扬民族传统文化,提倡自然健康的生活,构建文明与和谐社会具有积极意义。牛郎织女文化遗产项目的挖掘和发展,对于调整县域产业结构,发展文化旅游产业和其他经济行业等,均有积极的推动作用。
南天池一带保存着关于七夕文化的诸多记忆,民国《和顺县志》记载:“七月初七,处女用瓦器生五谷芽,向牛郎织女乞巧。”村民在这天讲究放鞭炮,贴牛郎织女图案的窗花,敲锣打鼓接织女回家。村民们每年七夕仍有“看天”的习俗,晚上在院中朝南摆上桌子或案板,上面供奉连着杆茎一起煮熟的毛豆和玉茭,然后燃香拜天,祭祀牛郎织女。
南天池村民自古至今保留着养育耕牛的习惯,曾长期流行“牛死埋葬”的风俗。至今家家户户均饲养耕牛,少则几头,多则几十头。
南天池周围山梁上曾经桑麻遍野,养蚕与纺织成为传统,至今遍山的橡树(其叶可喂蚕)仍然茂盛非凡。历史上家家户户都会纺线织布,村民至今保存着古老的织机和纺车。村内妇女刺绣风俗浓重,农闲时,农妇们聚在一起相互交流、展示手艺。近年来,“和顺刺绣”已列入省级非遗项目,其代表性传承人范素萍已成为晋绣技艺的领军人物,其作品已打入国际市场。
南天池至今仍保持着原生态的耕织生活面貌,村内石板房、石板炕、石磨、石碾触目皆是。村民淳朴善良、诚实待人、安居乐业、与世无争,长期保持着无事不出门、轻易不下山的生活习惯。
牛郎与织女正式结为夫妻以后,其生活故事经过历代民间加工,长期流传于汉文化区域,逐步形成了七夕风俗文化,在南天池一带乃至和顺大地都有较具体的活动形式和内容,从七月初一到七月十五不间断。
七月初一
和顺历来有“一年两扫房”的习俗。除立春前需扫舍宇过大年之外,每年农历七月初一前,各家都要扫庭院、清除灰垢、糊窗纸、贴窗花,迎接牛郎织女“回家”。
七月初二
评选“七仙女”活动。这一活动经由村民委员会推选,乡(镇)政府筛选,县里决赛3个环节,决出7名当地的“七仙女”,其中最优秀的为织女。评选出来的“七仙女”为村民们崇拜的偶像,“七仙女”不仅容貌姣好,而且心灵手巧,剪纸、布艺、刺绣、针线活样样精通,技艺超群,同时还要孝敬公婆、乐于助人、家庭和睦、爱情忠贞。这一活动的开展,为全县精神文明建设与和谐社会的创建起到积极的作用。
七月初三
据民国《和顺县志》记载:“七月初,处女用瓦器生五谷芽,向织女乞巧。”届时,村民们把麦粒、黄豆、绿豆等浸在瓦器中,上面蒙盖湿布,每天还需用冷水过滤一次,到七夕便可长出“巧芽”来。“其形有如针形者,有如剪形者,有如刀剑形者,有如双斗旗杆者,种种不一”,以观巧芽成影的方式向织女乞巧。
七月初四
染指甲——《和顺县志·民俗篇》记载:“女儿‘乞巧’于庭,捣凤仙花,以染指甲,红如琥珀,累月不去。”南天池一带少女们对染指甲乐此不疲,她们首先精心地摘下凤仙花瓣,加入少量明矾,捣成细沫,然后敷在指甲上,外面再用豆角叶包裹,用线缠紧,隔一至两晚上,指甲就被染得通红。七夕这天,少女们人人都是红指甲,特别亮丽。
七月初五至初六
这两天,家家开始捏面羊、捏面花、炸巧花,作为七夕节祭祀的供品。“巧花”也称“花花”。据《和顺县志》记载:“七夕,家户以面和糖而油煎之,面红白相间,成花果之形,曰‘巧花’。”面一般有两种,或白面、玉茭面,或白面、米面,这样炸出来的“花花”红白相间,非常好看,吃起来香甜可口,为七夕必备之供品。
七月初七
这一天是七夕节的正日,也是村民们最为忙碌的一天。
早晨,村民成群结队地到天河池担水,据说这一天的池水格外清冽甘甜,喝了可以避邪袪病、益寿延年,人们把它称为“双七水”。有的用来洗衣服或洗涤油腻的器皿,有的还用干净的瓮把水储存起来备用,各乡选上的“七夕”美女正式开始到各家帮助传巧手艺。男女老少拿着香、纸、鞭炮、供品,到天河池边椴树背后石砌的织女庙和牛郎庙祭祀。家庭主妇还要把存放在柜子里的衣服全拿出来,翻晒翻晒。传说这一天晒过的衣服不生虫蚁,比卫生球等杀虫药物还管用。
观鹊踪——即七月七日早晨,人们起床要观寻喜鹊,说这一天不见喜鹊踪影,是因喜鹊上天搭桥,供牛郎织女相见。
祭祀活动:上午举行迎接织女仪式。在五神庙、土地庙、牛郎庙、织女庙等举行祭祀活动,悬挂红布、燃香烛等仪式后,三个村 民着戏装、扮道士主持仪式,鼓乐伴奏,口念祭祀文,行祭祀礼。其念白如下:
道士甲:
远看一庙堂,不是关公是二郎。
关老爷单刀来赴会,二郎担山撵太阳。
道士乙:
一匹白马上了山,一没笼头二没鞍。
谁能解开白马意,不成佛祖成神仙。
道士丙:
高高山上一清泉,一棵椴木盖得严。
谁要用了清泉水,能活长寿不老仙。
入夜活动更是红火热闹。
祭祀:家家户户在院中朝南向摆上桌子或案板,上面供奉着杆茎一起煮熟的毛豆七枝、带苞叶煮熟的玉米七段、北瓜七瓣、土豆七块、豆角若干、苹果七瓣,核桃七颗等七色供品,各在自家院里燃香烛、放鞭炮,拜天迎织女。家中女儿都要面对银河方向祭拜。
观天:晚上站在村边高处,看天河、卜收成。若天河明亮、星光闪耀,则预示这一年收成好。
讲故事:村里的年轻人围坐在老年人身边,不厌其烦地听他们讲述着从爷爷、奶奶那里听来的牛郎织女的故事,并且背诵着耳熟能详的歌谣:“划天河、划天河,一道天河九道弯。头道窄,二道宽,三道弯里能放牛,四道弯里能撑船,五道弯里庄稼汉,六道弯里能耕田,七道弯里是庙宇,八道弯里会八仙,九道弯里长桃树,五棵甜来四棵酸……”
接露水:七夕晚上,用脸盆接露水,然后储存起来。传说露水是牛郎织女相会时的眼泪,抹在眼上手上,可以让人眼明手巧。少年男女们则会忘掉一天的劳累,深夜时分,悄悄潜伏在葡萄架下、天河池旁、椴树背后,倾听牛郎织女的相会。传说,还真能听到牛郎织女的窃窃私语和织女的涕泣声。
乞巧:乞巧是七夕节的重要内容,而且历史悠久、形式多样。唐代诗人祖咏曾描述过这一盛况:“闺女求天女,更阑意未阑。玉庭开粉席,罗袖捧金盘。向月穿针易,临风整线难。不知谁得巧,明旦试相看。”和顺乞巧的形式很多。有穿针乞巧者:七夕前后,妇女手拿彩缕丝线,对着月光穿针,看谁先穿过针眼,谁就是“得巧”。有时还要在临风、光线不佳的地方穿针,难度更大。有丢针 乞巧者:中午,放一盆水在太阳下暴晒,不久,空气中的尘埃就会在水面上结成一层薄膜,这时把针丢在水里,因“水膜生面,绣针投之则浮”,而在水底形成的针影的样子,则视为暗示女子手巧程度的标志。有蛛网乞巧者:在供献的瓜果上察看蛛网结的如何,如果夜里有螅子——即一种红色长腿的蜘蛛结网于瓜果上,就认为得到织女的青睐,乞得心灵手巧,蛛网成为得到智巧的征兆。其实,所谓乞巧就是女子祈求手巧、擅长女红,直到现在人们还传说姑娘养蚕、织绸的技巧,都是织女从天宫传下来的。
七月初七至初九
婚礼庆典。结婚是人生的大事,往往要选个好日子。过去,这个大喜的日子多由“阴阳先生”来裁定,现在许多青年结婚把好日子选在七月初八这一天,在牛郎织女相会的地方举行集体婚礼,天河池、天河梁、相思背、观音垴等都是争选的地方。这一天,对对新人共同宣读“现代爱情宣言”,互赠信物,拍摄结婚照片,并且亲手种下象征忠贞爱情之树的油柏。应邀出席的宾朋好友,会把最美好的祝愿送给新婚夫妇,希望他们像牛郎织女一样相亲相爱、和睦相处。人们认为七月初八结婚最吉祥、最幸福。
七月初九
唱戏。唱戏是七夕节的一种酬神娱乐的活动,当地人叫“唱敬神戏”。唢呐吹过开声过门之后,村里的长者或村长必先吟诵一段韵文:
天河梁下一清泉,一棵椴树盖得严,
谁要喝了天河水,能活长生不老仙。
喜鹊好、喜鹊好,喜鹊展翅搭天桥。
牛郎织女天桥过,不知天桥牢不牢?
这时,众人齐声附和喊道:“牢!牢!牢!”现场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方才开戏。
七月初十
赛牛活动。和顺山大坡广、水草茂盛。家家户户养牛,少则几头,多则十几头。这里不仅保留着“牛死埋葬”的习俗,而且在七夕节期间,还要举行“赛牛活动”。届时,各家把自家最壮实的牛牵到场上,进行赛牛比赛,看谁家养得好,然后评选出“牛状元”,并给予一定的奖励。还有一种活动叫“哄牛”,即先把牛圈在一起,在牛圈周围洒上小灰(柴火烧完后留下的灰烬),画成一个大圆子,传说“小灰”能避邪。这种习俗反映了人们对耕牛的尊崇心理,表达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愿望。
七月十一
信物——男人上山割荆条,编织牛腠(牛嘴上戴的网套)草筛;女人则上山刨高楼香(一种中药材,形似甘草,取其根),然后装在缝制好的香荷包、香络络中。这种药材奇香无比,戴在身上有避邪的作用。同时也是情侣之间爱慕、祝福的一种象征。
七月十二
乞巧手艺展示。妇女们一向有刺绣、针织、做布艺的传统,而且个个都是能工巧匠。传说七夕这一天做针线,再笨的人也不会扎了手。妇女们都把自己精心制作的手工艺品,如以牛郎织女为造型的布娃娃、鞋垫、枕头套、电视套等日常生活用品以及牛郎织女图案的剪纸、窗花等一一摆放出来,互相交流,展示手工技艺。细致精巧者往往赢得人们的赞扬。正像人们传唱的歌谣所说:“天皇皇、地皇皇,俺请织女下天堂,不图你的针,不图你的线,光学你七十二变好手段。”
七月十三
赛歌会是七夕节民俗活动的重要内容。每年至少有50余人参赛,其中大多是原生态农民歌手,他们以嘹亮的歌喉把和顺历史上各个时期的民歌尽情地展现在舞台上,同时也用歌声唱出他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七月十四
植树。七夕节又称“鱼节”,传说牛郎织女相会,倾诉衷肠,会滴泪为雨。其实,七月初七前后,正是雨季,下雨极其频繁,甚至阴雨连绵,故有“七月不出门,免受阴雨淋”的说法。七夕过后,正是植树造林的好季节,全县的村民把“七月十四”作为植树节。届时,不少情侣、夫妻到天河梁、相思背等山坡上种植树苗,并且把这些树冠以不同的名字:“致富树”、“爱情树”、“夫妻树”、“情人树”、“金婚树”等。他们用自己的劳动和智慧,开启爱情之门,照亮生活的信念。
七月十五
祭祀仪式——恭送织女返回天庭祭祀活动。在五神庙、土地庙、牛郎庙、织女庙等举行祭祀活动。燃香烛,行跪拜礼等仪式后,三个村民着戏装、扮道士主持仪式,鼓乐伴奏,口念祭祀文,行祭祀礼。其念白如下:
道士甲:
远看一庙堂,不是关公是二郎。
关老爷单刀来赴会,二郎担山撵太阳。
道士乙:
一匹白马上了山,一没笼头二没鞍。
谁能解开白马意,不成佛祖成神仙。
道士丙:
高高山上一清泉,一棵椴木盖得严。
谁要用了清泉水,能活长寿不老仙。
放河灯——又称河灯会,放河灯是流传很久的七夕民俗,是民间送织女回天庭的活动仪式,和顺县雷庄村一带村民每年这一天,千家万户糊纸灯,五彩缤纷,十分艳丽。南天池、牛郎峪、雷庄等村,依傍着一条终年不涸的清河,天寒地冻、河水结冰,而这一段七八里长的清水却流水潺潺、终年不冻。人们说这是牛郎织女曾经在清水里洗衣服的原因。十五晚上,村里的年轻人,在一块木板上插上蜡烛,再用红绿彩纸做成灯罩,套在木板上,然后放在缓慢流淌的河水中,让其顺流而下,称为“放河灯”。一村接一村的河灯川流不息,明灯闪烁、五颜六色,与天空银河里的群星遥相辉映,蔚为壮观。那真是“灯明河清不夜天,五颜六色光灿烂。银河群星皆俯首,期盼来年七夕见”。
白春香、王皓宇
1.《牛郎织女神话传说的流变及其现实意义》. 赵颖.《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9-03
2.山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专题:牛郎织女传说(和顺县). 太原道. 2012-10-31
3.《民间传说在当代影视中的传播和改编——以牛郎织女为例》. 熊垂香. 2013年华中师范大学硕士论文
4.《和顺牛郎织女文化》. 邓永林,太原:山西经济出版社. 2014年版